2016.11.9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虽然大选前看着主流媒体铺天盖地的一边倒地鼓吹希拉里已经胜券在握,但最后Trump还是赢得了总统。然而比Trump当选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三天的美股市场。
大选以后,美国股市,连涨三天。美国主流媒体分为两类:马后炮和两面派。马后炮们尽是在说“Trump深得民心”,“早有预感他能当选”,“Trump获胜的核心是他了解美国经济的真正出路”,“Trump代表了美国人民内心最真实的呐喊”,“他的女儿是他制胜的法宝,他的家庭完美和谐、清新脱俗,第一夫人美貌动人”……但这并非多数,大多数还是直接的两面派。这些媒体从11.10一大早,就开始铺天盖地说,Trump上任后,对美国经济一片利好,他的政策远比他说的要温和,将会各种拉动内需,推动改革,使美国再次屹立不倒,也有砖家出来说,Trump当选对于美股的影响非常有限。Excuse Me???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问题,在大选之前,长达半年的时间里面,你们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啊???
其实无论媒体怎么说,Trump上任对世界经济的影响,总该大幅度取决于Trump竞选时所承诺的政策吧。我们来看看他都说过什么吧。
Trump在政策上希望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议”,不好就撕,这无疑是要增加贸易壁垒(因为北美自由贸易协议取消了壁垒);Trump甚至扬言要让美国退出WTO(世界贸易组织),宣布手撕奥巴马之前想要促成的TPP(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从而减少美国的贸易逆差。他建议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从而增加对中国出口征收的关税,这一切好像都是贸易保护主义吧?美国那么多跨国企业,这种增加贸易壁垒的政策,难道会为这些企业带来更高的利润?此外Trump所提出的移民政策和海外劳工政策,诣在保护本土劳动力和就业市场,这本身没错,可是这无可避免地会造成企业的生产成本上升(国际合作有利于让每个国家发挥各自的生产优势,从而减少总成本),一样会使得企业利润下降啊。Trump提出的大兴土木搞基建的计划,本来就对经济和就业有推动作用,这又不是他上任之后才提出来的东西,怎么市场在他当选前胜算大涨的时候就没有料到,不涨反跌?另外这种大兴土木的政策,钱哪里来?是继续借债,还是继续货币宽松?继续借债增加财政赤字本来没问题,可是削减赤字的办法人家根本没提,这难道不是增加了美国市场的风险么?如果继续用货币宽松政策,那美元必然要贬值,美元资产也会失去吸引力,长期造成资金外流,市场不是更应该下跌么?
先把美股市场放一边,我最后来分析美股,下面我先来结一下各个市场这些天的心路历程吧(每张图都对比了美股S&P500)。
耿直的墨西哥人民:
和美国的关系:最出名的是将要盖起来的一堵墙,最致命的是“北美自由贸易协定”,Trump若上任,墨西哥将有可能会失去最大贸易合作伙伴,经济要崩溃。
心路历程:
10.28 FBI重启邮件门调查:卧槽!本以为Trump没希望了,这下我们又要完蛋了,要死要死。
11.5 FBI宣布希拉里无罪:耶!活过来了!又可以自由自在大麻田里奔跑了!大选前两天公布这件事,希拉里胜利稳稳的啊!
11.8 Trump当选:完!蛋!啦!我选择狗带!
分析:耿直的墨西哥市场是美国大选真正的晴雨表,市场表现一直跟随预期在走,体现的完全是投资者的信心。Trump当选后,资金开始大量撤离市场(甚至撤离墨西哥),而又没有任何人愿意去这个市场接盘,大逃亡一触即发,股市一泻千里。
比美国人民还热心大选的加拿大人民:
和美国的关系:美国是加拿大最大的贸易合作伙伴,主要的出口对象,同样享受“北美自由贸易协定”,Trump若上任,可能会增加贸易壁垒,可能会走能源独立路线,还可能间接引爆加拿大难民潮,但同时也有可能修输油管道,还有可能快速加息让加元迅速贬值造成资本外逃,总之悲多喜少。
心路历程:
10.28 FBI重启邮件门调查:Sorry!本以为Trump没希望了,这下我们的经济要遇到重大挑战了。
11.5 FBI宣布希拉里无罪:Sorry!活过来了!希拉里上任意味着一成不变,不变最好,让我们闷声发大财吧!
11.8 Trump当选:Sorry……往好的方面想,重新谈“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未必会完全伤害加拿大,我们还可以修管道呢!可是,Sorry,心里还是好慌乱,好不安,贸易壁垒、难民潮、加息,我们真的准备好迎接这些挑战了吗?怎么想都还是觉得大势不妙啊……
分析:对于加拿大市场来说,已经阴晴不定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也正是因为加拿大这几年经济本来就不好。加拿大地广人稀、资源丰富、劳动力成本极其昂贵,是一个非常依赖进出口贸易的国家。Trump上任挑战大于机遇,关键是加拿大政府现有的贸易政策可能需要改变(要去国际上寻找更多可靠的合作伙伴,但是地理位置成了很大的劣势)。另一个威胁来自于难民问题,而特鲁多政府又特别喜爱免费帮难民提前享受天堂的待遇,本来就够差的经济,这下可能要雪上加霜。
与美国既合作又抗衡的欧洲人民:
和美国的关系:目前欧盟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之一,和美国之间的关系也是有竞争有合作。举一例子,德国的高档汽车目前在全球最大的市场就是中国和美国。Trump的贸易保护和自产自销的逻辑,对欧洲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机会在于,在全球市场的竞争上,欧洲会取得一些优势,这得益于美国的退出。但总的来说,欧洲经济本来就够糟糕的了,如果再失去最大的合作伙伴,经济必然也会遭到重创。另外,Trump上台后有可能会迅速加息,这对欧元资产来说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要知道欧洲多国目前可是负利率)。人家现在本来就在饮鸩止渴,这时候再在人家脖子上抹一刀,欧元要完。
心路历程:
10.28 FBI重启邮件门调查:Bloody Hell!本以为Trump没希望了,这么一来欧元资产在劫难逃啊。
11.5 FBI宣布希拉里无罪:Brilliant!活过来了!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
11.8 Trump当选:我去……首先,还是应该有机遇的,可是怎么想,都觉得这波要亏啊……加息、贸易壁垒,按照Trump的性格估计对我们银行业的惩罚还有可能变本加厉,制造业银行业双杀,股汇再双杀,这就QuadraKill了,机遇遥遥无期,挑战近在眼前,稍微把股价做高一点,找到接盘的马上撤……
分析:欧洲市场根本上也是希望一成不变的。三足鼎立有助于欧洲继续跟美国谈判,无论是谈货币政策也好,谈罚款也好,谈贸易合作也好,谈债务违约也好,欧洲现在的状况就是中毒已深,苟延残喘。如果能够继续在宽松的环境下续命,顺便偷偷跟其他国家谈一谈新的合作,把罚款交了或者赖掉,再逐渐把难民问题给解决了(呵呵),那就还有一线生机。Trump上任以后,欧洲的小车车可能卖不出去了(人家要支持国货),货币可能要崩溃了,加上难民潮与英国退欧的刺激,欧洲仅存的强国可能也要掀起反国际化运动,欧盟甚至可能要面临解体的风险……
心提到嗓子眼的泥洪紧(日本人)
和美国的关系:美国二战后养的小婊砸,美国在亚洲最大的盟友,美国制约中国的主要棋子,TPP(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最大的受益国,美国是日本最重要的贸易以及军事合作伙伴。
心路历程:
10.28 FBI重启邮件门调查:马萨卡!本以为Trump没希望了,这下我们又要完蛋了,雅蠛蝶!
11.5 FBI宣布希拉里无罪:哟西!这下又可以和美国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了!
11.9 Trump当选后一天:洪都泥!赶紧逃跑啊!一库一库!
11.10 Trump当选后第二天:纳尼?!美股那里为什么一片祥和?为什么在涨?为什么突然换了剧本?八嘎!来不及思考了!赶快买!赶快涨回来,必须要坚定不移地向美国老大表忠心!
(忍不住插一句话啊:拿绳命在演戏,这演技,值得一尊小金人)
分析:Trump上任后,对日本经济肯定是弊大于利的。Trump已经明确表示要手撕TPP了,贸易壁垒的增加,对日本经济是一种巨大的伤害,日本也是要卖车车卖电器的呀。与此同时,日本早已在负利率这条路上泥足深陷,QQE玩得飞起,美国要是迅速加息,日元资产将瞬间爆炸。Trump也提出过让盟国付钱获得军事保护,上任后有可能会减少干预中日之间的领土军事纠纷,所以如果前方的美军航母瞬间撤离,我们可能会看到穿着马甲踩着凉拖在风中凌乱的日本自卫队……这些年中日关系从来也没有真正回暖,除了美国日本很难再找到一个像样的合作伙伴,短期内经济必然是挑战大于机遇。所以,日本除了尽力讨好Trump和美国,别无他法,似乎这才能解释日本股市这种节操全无的表现。
最后,我们来看看美股。
看上图,很明显,在Trump竞选成功以前,对于市场来说,Trump是一个威胁,Hilary才是一个救世主。而且在大选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全世界的市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所有市场的步调出奇的一致。然而,就从大选结束的这一天开始,美股市场开始乱来了,也逐渐和全球所有其他市场背道而驰。仿佛之前的预期完全都是扯淡。学过一点点统计学的同学都能看出来,之前Trump上任和股市上涨的关联系数根本接近-1(完全负相关),结果他真的上任以后,这关联系数瞬间变成了+1(完全正相关)。不带这么玩的啊,你这让人家分析师建立的所有模型都白费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下面就是本文的最终核心。
首先,从美国市场大选前的定价来看,对本次大选的预期一开始应该是希拉里赢(希拉里会继续奥巴马政府的主要政策,市场将不会发生太大改变,企业商业模式不受影响,一切按部就班,所以市场会缓慢上涨)。所有新闻媒体也都在鼓吹希拉里必胜,具有影响力、发言权的人也全都替希拉里背书(体育娱乐明星、总统夫妇、前总统、大资本家、投资风向标巴菲特),股市与媒体,亦步亦趋。随着希拉里的胜算逐步提高,市场也逐渐走高。直到FBI宣布重启邮件门调查,Trump迎头赶上,市场瞬间吓尿,开始了美股自1980年以来最长的一次连续下跌(连续9天)。
如果说市场之前的定价是把希拉里上任以后对市场的有利影响提前吸收在内,那么Trump胜利后这些有利影响也将一并消失,股市应当下跌。而且从Trump重拾希望期间股市的反应看来,市场并不认为Trump上任以后对美国经济的有利影响会大于希拉里,所以市场才会狂跌不止。这也同样解释了,当希拉里又一次回到擂台上,充满了获胜的希望的时候(媒体也在同一时间达到了高潮),股市一日之内洗去之前九日所有的下跌,做好了喜迎希拉里上台的准备。
可以想象8号晚上,在所有证券交易所,以及机构投资者的办公室里,香槟已经准备好了,已经抱在手里摇了,打算希拉里一上台就射出来。买进股票的命令早已经输入进系统,就等明天开盘了。
然后,Trump上台了。
这个世界突然安静几秒。
然后,“砰”的一声,香槟还是喷出来了,人们相拥庆祝,欢呼雀跃,礼花在空中炸响,美国人民难以抑制内心的狂喜,和对美好未来热烈的期盼,他们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如愿以偿地发生了,他们迎来了心中的好总统,救世主,美国经济将迎来空前的盛世,人们疯狂地按下购买的按钮,一夜间股市如虹,直插云霄。
等等,有没有哪里有一点奇怪?我也觉得有一点奇怪,有一点精神胜利法的感觉,有一点《1984》的氛围。我描述不出来这种感觉,只是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突然就不那么真实了。
当晚的情景似乎是这样的:美股为希拉里上台排练了足足半年,在最后几天的彩排当中都非常的成功,且默契度达到了空前之高,结果Trump突然上台了,可是剧本都写好了,排练了那么久,除了这么演还能怎么演?于是他们一拍大腿,继续载歌载舞地把希拉里上台的剧本,原封不动地给演出来了。
可是他们这么做,到底为什么?节操没了,脸打肿了,市场没人看得懂了,到底为什么?
在这里我想大胆地猜测一下这背后的原因。美国股市最大的参与者,应该就是美国本土的机构投资者们。这包括了整条华尔街,也包括了例如巴菲特这种大资本家。他们最害怕的,应该就是市场因为恐慌而产生的抛售,因为这样一来,他们自己的资产,就要憋死在手里了。尤其是像Trump这种史诗级的黑天鹅,又是直接关系到美国本土的经济(不像英国退欧对美国造成的影响大多还是间接的),造成的恐慌应该是极大的。大选之前的市场,机构投资者是不会轻易干预的,因为他们已经有很多钱在里面了,此时他们更需要的是了解市场的反应以应对大选之后的市场反应。此时的市场是很自由的,充分反映了投资者对大选结果的不同态度和表现。通过观察市场反应不难发现,Trump上则股市跌,希拉里上则股市涨。整条华尔街都在给希拉里背书,巴菲特更是公开表示支持希拉里,他们当然希望股市涨,这样才能有钱赚。
可是好死不死,Trump上了。这帮老狐狸当然知道市场会有什么反应,这时候如果跟着一起抛售,那必然直接导致股灾,光有人卖没有人买,市场甚至会冻结,2008年的市场反应甚至会重演,损失最惨重的还是他们自己。好在,这不是2008年,没人破产,没人债务到期,一切还可以挽救。于是这帮老狐狸想了一条计策:“他们抛多少,我们接多少,一定要先把市场稳住,同时让媒体大量宣传Trump的好,重新为市场塑造牛市的预期,等人们的恐慌情绪衰退了,我们再悄悄撤退,让散户接盘”。于是从图中我们可以看到,Trump当选后第一天9号,交易量比7号多了50%以上,股市上涨幅度却不及7号一半。第二天10号,交易量比9号还要多,股票上涨幅度却微乎其微。表面上看,这两天股票是涨了。可是9、10两天的交易量,是过去一个月以来最高的(高于平均值70%以上),涨幅为什么还是这么一点点呢?那是因为,当所有人都往一个方向交易的时候(一起买,一起抛),市场的波动幅度就会比较大,而当市场上两股势力在往完全不同方向跑的时候,一边有人卖,另一边立刻有人接,市场就不会出现大幅度波动。我们都玩过拔河吧,如果两边力量悬殊很大,绳子很快就会被一方拽过去,而当两边势均力敌的时候,绳子根本不会动。这么大的交易量,恰恰说明本该发生的恐慌性抛售,真的发生了。而并未暴跌也没暴涨的价格,更说明了另外一边只是抛多少接多少,并没有打算真的下重金抬高股价(成本太高,会把自己套牢的)。再看这几天美国各处爆发的游行、集会、恐慌,甚至加州有人想要发动退美,这种环境下,美股依然不管不顾地缓慢增长。到底是谁?哪来的自信?
这帮老狐狸分明是在用手中剩余的子弹,粉饰太平。他们试图扭转市场预期,当市场普遍认为牛市到来的时候,他们才可以一夜之间在高位抛售,然后安全撤退。然后必然是市场恐慌性抛售,而他们正可以在合适的时机重新进场,然后抄底。这不就是剪羊毛嘛。
讲一个小插曲,之前一直公开支持希拉里的巴菲特,在Trump当选两天后,资产上涨了$62亿美金,一跃成为世界上第二有钱的人。爷爷,您是我的亲爷爷,机智的您早就看穿了一切。
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简单。我们所发现的规律,本来就是事物应有的规律。然而我们所不能预料的,是人性的懦弱与贪婪,是人类在事与愿违时的自我麻醉,是人类在危机来临时的盲目乐观。这个市场上不知还有多少“看不见的手”,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断地操控着它。现在的“零和”赌局,越做越大,桌上的筹码堆积如山,你,是否打算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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