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据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律师协会称，多年来，温哥华律师罗纳德·佩尔蒂埃 (Ronald Pelletier) 一直帮助诈骗者隐藏黑钱。

律师协会法庭认定，2014 年至 2018 年期间，这名温哥华律师通过其信托账户从他知道正因操纵股票而受到美国当局调查的客户那里转移了超过 3100 万加元。

他在 18 个月内购买了 20 部“一次性”手机，担心警方可能在监听。他在电子邮件地址中使用假名。根据法庭的裁决，他因转移黑钱而获得了近 90 万加元的“律师费”。

2023 年 11 月，佩尔蒂埃成为 BC 省第一位因洗钱而被吊销执照的律师。律师协会法庭将他的行为描述为“完全违背了律师应遵守的道德标准”。

但加拿大金融犯罪监管机构的一份报告显示，佩尔蒂埃并不是唯一一名参与洗钱的律师。

调查新闻基金会获得一份从未发布的报告，称加拿大律师在帮助犯罪分子洗白不义之财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

2022 年报告加拿大金融交易和报告分析中心（Fintrac ）调查发现，法律专业人士和律师事务所“涉嫌多种可疑活动”，包括与有组织犯罪集团、贩毒者和诈骗犯进行交易。

Fintrac 对 2017 年至 2020 年价值近 220 亿加元的交易进行了分析，发现加拿大律师为有组织犯罪集团与外国银行和个人之间的交易提供便利，这些个人“涉嫌通过购买房地产、汽车和奢侈品等高价值商品进行洗钱”。

在 2017 年至 2021 年间的 229 起案件中，Fintrac 向警方和国家安全机构发送了这些信息，这意味着该机构怀疑存在洗钱或恐怖主义融资行为。

报告称，在 92 起披露案件中，Fintrac 发现法律界与其所称的“专业洗钱计划”之间存在联系。报告称，此类网络“代表大型跨国有组织犯罪集团（如贩毒集团和摩托车帮派）进行大规模洗钱”。

调查新闻基金会通过信息获取法获得的这份报告表明，犯罪分子依靠加拿大律师通过房地产、设立空壳公司和信托账户来洗钱，这些都受到律师-客户特权的保护。

其中许多都是执业律师经常使用的合法金融活动。但报告称，它们也可用于转移黑钱和掩盖谁拥有什么。现有数据显示，律师很少因参与洗钱而受到刑事指控或被吊销执照。

2024 年 Fintrac 的一份报告称，一些“关键推动者”甚至与“公开宣传”洗钱服务的律师事务所有关。

该文件称：“法律专业人士在金融交易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他们可以对更复杂或更精密的洗钱计划有独到的见解。”

Fintrac 的报告基于对 2017 年初至 2020 年底期间第三方报告实体（包括银行和信用合作社）向该机构发送的 140,000 多份报告的分析。

报告的交易并不一定是任何犯罪的证据，而且 Fintrac 的报告也没有说明参与这些交易的律师是否被认为行为不当。

但曼尼托巴大学法学教授米歇尔·加兰特 (Michelle Gallant)（其专业领域包括洗钱）表示，Fintrac 根据这些报告发送披露信息的事实意义重大。

加兰特说：“当他们披露这些信息时，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调查过一些事情，而且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其中可能存在一些不法行为或财务腐败的迹象。”

律师违法吗？

该报告全文删减，似乎是 Fintrac 对律师在洗钱中所扮演的角色所做的最详细的分析。

2022 年卡伦委员会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洗钱问题特别报告员将律师描述为“守门人”职业，他们“拥有犯罪分子感兴趣的知识、技能和实践范围”。

根据 2022 年 Fintrac 报告，律师可以创建公司、汇款、转移房地产并将钱存入信托账户，所有这些都是在律师-客户特权的保护下进行的。

报告没有提及这些律师的名字，但确实包含匿名且未注明日期的案例研究。

在其中一份报告中，Fintrac 声称一名蒙特利尔商人向一名魁北克律师提供了 300 万元，这笔现金最终通过美国、巴拿马和瑞士的中间人流入了一名声名狼藉的哥伦比亚毒贩手中。

IJF 就此事联系了蒙特利尔警方，警方称这些信息太模糊，无法与任何案件联系起来。魁北克皇家骑警也发表了同样的看法。

Fintrac 调查的 80% 以上的交易金额不到 1 万元。但该机构发现，发送给律师的电子资金转账占所有调查交易金额的近 220 亿加元中的 44%。

许多可疑的转移涉及加拿大以外的司法管辖区。

报告称：“法律专业人士使用国际电子资金转账为客户转移资金，特别是进出高风险管辖区，是一种有据可查的洗钱/恐怖主义融资类型。”

报告称，Fintrac还发现律师和会计师被用来“帮助犯罪分子隐瞒财富和非法资产”的例子。

一份 2024 年的文件作为洗钱和法律行业的“背景资料”提出，称 Fintrac 发现律师在创建空壳公司等公司结构方面发挥着“核心作用”，这些公司结构有助于隐藏黑钱和隐瞒资产所有者的身份。

2024 年的文件称：“开源研究表明，该领域的关键推动因素通常与公开宣传其公司组建和管理服务的律师事务所有关。”

Fintrac 还声称，其战略情报、研究和分析部门“观察到与法律专业人士有关的加拿大空壳公司可能正在逃避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有关的制裁”。

卡迪夫大学教授迈克尔·列维 (Michael Levi) 几十年来一直在研究洗钱问题，Fintrac 报告中也曾提到他的观点。他表示，参与可疑交易的律师并不总是行为不当。

促成此类交易的律师可能没有理由怀疑存在不法行为。

但莱维表示，文件中引用的例子凸显了律师们“相当狡猾”的行为。

“我认为这是可疑的，充其量是鲁莽的，”利维说。

谁在监视监视者？

例如，与房地产经纪人或银行不同，律师不受加拿大反洗钱法的约束，该法要求他们向 Fintrac 报告可疑交易。

这意味着 Fintrac 研究律师的能力也受到限制，因为它必须依赖第三方金融机构的报告。

加拿大曾两次试图根据《犯罪收益和恐怖主义融资法》来保护律师但律师们反对，他们认为这样的法律会侵犯律师与客户之间的特权并破坏他们的独立性。

“律师协会表示‘你要求律师告发他们的客户，这太疯狂了，’”加兰特说。

2015年，加拿大律师协会赢得了最高法院的一场诉讼，该诉讼确认了联邦政府当时提出的立法“构成了国家干涉律师对客户的忠诚义务”。

这些自律律师协会制定了旨在防止律师行业洗钱的规则，包括限制接受大额现金支付，以及要求律师查明客户财富的来源。省和地区法律赋予这些协会调查和惩戒不遵守规定的律师的权力。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律师协会和加拿大律师协会联合会（一个全国性组织）均拒绝就此事接受采访。

但在准备好的声明中，他们表示他们的组织非常重视洗钱问题。

卑诗省律师协会发言人 Christine Tam 表示，该组织至少每四至六年对律师事务所进行一次审计，并采取了多项措施教育会员有关洗钱的知识。

该协会还于 2022 年成立了一个工作组，负责考虑卡伦委员会就律师信托基金的处理和管理以及客户识别规则提出的建议。该律师协会的声明称，这项工作仍在继续。

加拿大律师协会联合会表示，该联合会与加拿大皇家骑警、金融交易和报告中心以及联邦政府组成了一个工作组，讨论法律行业的洗钱风险。

发言人亚历克斯·博尔特 (Alex Bolt) 发表声明称，律师协会可以以“符合宪法的方式”应对这些风险。该声明还称，律师协会比政府机构更有能力监管其成员的洗钱风险。

声明中称：“律师协会调查违反反洗钱规则行为的权力和工具，包括强制提供受律师-客户保密权保护的信息的权力，远远超过金融交易和报告中心和执法机构所拥有的权力和工具。”

律师兼前 Fintrac 官员 Jean-Fran?ois Lefebvre 不同意这种观点。Lefebvre 目前是一名反洗钱顾问，他表示，他认为律师协会近年来在处理洗钱问题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但他辩称，他们缺乏 Fintrac 等专门处理金融犯罪和恐怖主义融资的机构的专业知识。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够优秀。但我们必须告诉他们要注意什么，”勒菲弗尔说。

“在我看来，你不应该以律师-客户特权的名义隐藏犯罪或恐怖主义内容，”勒菲弗尔说。“因为我们的国家和人民的安全关系到更大的利益。

公开数据显示，涉嫌洗钱的律师很少受到严厉处罚。

IJF 调查了自 2019 年以来安大略省、阿尔伯塔省、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萨斯喀彻温省、曼尼托巴省和魁北克省的律师协会听证结果。调查发现，只有四起律师因参与此类计划而被吊销执照的案件。

拟议改革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政府最近通过了一项立法，将为律师、公证员和律师助理等法律专业人士设立一个新的单一监管机构。政府发言人在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声明中表示，新机构可以对违反规定的人处以最高 20 万元的罚款。相比之下，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律师协会可以对被告或律师事务所处以的最高罚款为 5 万元。

这项新立法引起了争议，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律师协会已就此向法庭提出质疑，认为其侵犯了律师行业的独立性。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政府发言人表示：“我们相信，未来单一监管机构制定的新规则将维持甚至加强现有的保护措施，以防止律师在有意或无意地参与洗钱活动。”

然而，莱维表示，加拿大对洗钱和法律行业的反应最终受到律师不受联邦反洗钱法约束这一事实的制约。

莱维表示，在这方面，加拿大——与美国和澳大利亚一样——是其他发达国家中的“异类”。

莱维说：“从很多意义上来说，加拿大是一个超级保密的国家，这就是它的文化。”

2018 年加拿大财政部报告将现行体系描述为“对加拿大全球声誉产生负面影响的缺陷”。

但卡伦委员会并不建议对律师实施此类规则，理由是这样做存在“宪法困难”，并注意到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律师协会在解决这一问题上已取得进展。

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打击洗钱国家联盟此前已认定加拿大对律师的监管不符合其标准。

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将于明年对加拿大的表现进行审查，勒菲弗尔认为，这可能会促使联邦政府再次尝试对律师进行监管。

财政部长 Chrystia Freeland 的办公室拒绝接受本报道的采访。财政部也不愿透露政府对此事的立场。

财政部发言人表示：“每个人都必须遵守法律，包括反恐法和反洗钱法。”

加兰特表示，由于律师掌握着权力，他们应该受到比会计师等其他专业人士更高的监管。

加兰特表示：“如果律师不能充分自我管理，不能充分采取必要措施抵制洗钱，那么他们的自治权就得不到宪法保障。”